人生自是有“鞋”癡
【-鞋情話意】不知旁人認為讀書、旅行、收藏這三件事最大的共同點是什么。要我說,其相通的動人心魄處在于:激發你“窮究一切色法”的野心,卻永遠只能處于無限趨向狀態,杯子不可能斟滿。每每覺得自己已見識得夠多、夠好、夠深刻時,必定會有飽吸了一大口鮮氧似的新發現,整個世界頓時柳暗花明。
近日自己收藏了一雙鞋子,便是如此感受。
它跟高調、耀眼完全南轅北轍,秉持的是一種“無比考究的樸素”:顏色乍看與黑色無異,但只要把它跟黑色鞋子并列,便會發現這藏青色是何等水靜流深;只用最簡單的線條就勾勒出斯文利落兼而有之的鞋型,對腳面的包覆,增一分則累贅,減一分則不足;第一次摩挲它時,直覺是羊皮的輕巧軟糯,但上腳之后,就恍然大悟原來是柔韌、結實、不嬌氣的牛皮……帶著絲絲縷縷藝術氣質,又不會過于輕靈、無暇著地,那種蘊藉的書卷氣是屬于知識分子而非舞臺追光燈的。
這是最不會讓人對自身形象患得患失的單品,跟讓女性覺得如沐春風的男性是同一道理:在一起時,他應當讓她無拘無束、思維靈敏、心智活躍,覺得自己接近了“一直想成為”的那個樣子,而絕不會讓她緊張兮兮,神經質地監控著自己頭發有沒有亂掉、笑聲會不會太大。
一雙好鞋,帶人去往想去的地方
因鞋結緣,認識了將這鞋履牌子帶入中國的Claudia。雖然擁有近二十年精品業從業經歷,她卻完全不像個典型的時尚圈中人,談及入這行的契機,也只是歸結為與意大利文化邂逅、相識、相知開出的意外花朵。大學時代,懷抱對遙遠古文明的好奇之心,Claudia選修了“在當時看來絕對冷門”的意大利語專業;上世紀90年代初第一次赴意談判,合作方MARIO BOSELLI先生竟然是意大利時裝公會主席。像被命運紅線牽引,她步步洞悉著意大利時尚商業圈的美妙與堂奧:2002年成為意大利最重要的鞋業協會ACRIB在中國的“VFG威尼斯時尚”項目首席代表,該協會成員皆為制鞋頂級工藝代名詞——卑仁達地區(Riviera del Brenta)的鞋履制造商。由此,她除了聯結兩種文化外,更是協調與整合設計師、工廠、買手、代理商等產業鏈各個環節的“主腦”。
歐洲諺語說得好:一雙好鞋,能帶你去往想去的地方。對Claudia而言,那個向往的方向隨著見識的日益豐厚愈發清晰。她依然在發掘最別致的意式風格與品質,在尋求意大利制鞋精神與勃興的中國精品市場之間最佳的那個契合點,卻更樂意聽取內心初衷的召喚,從個人偏好而非大眾潮流出發,尋找最多能夠一同分享手工藝大美與微妙的同好。她開設名為Clau & Clau的select shop,所售賣者,皆是尚不為國人所熟知但血統純正的意籍品牌。在她眼中,正是這些籠罩著濃厚家族色彩的手工工場、而非街知巷聞的奢侈品大牌,對皮革的感覺和創意才當得起“與生俱來”,可品味的東西才源源不竭。
舉例來說,這個秋冬,她最偏愛的材質是各種帶有深深淺淺時光印記的水洗皮、擦色皮,最偏愛的款式,則是手工釘合鞋面與鞋底這項最大化保留“手作”味道的古老工藝。這樣的鞋子不屬于過于求新、求精致之輩,而是屬于真正珍惜鞋子也珍惜生活的人:對他們而言,鞋子的意義就在于陪人走過種種不同的橋和路,承載關于生命的點滴記憶。因此,雖然心中難免發酵著對新鞋子的渴望,但捫心自問,分量最重的無疑還是這種對舊鞋子入骨入髓的戀慕情懷,因為你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找回那些已逝的時光。
好風景,在少有人走的路上
這與其說是一盤生意,不如說,是為發揚手工藝尊嚴的理想主義在現實中尋找一個著力點:“愛馬仕為什么拒絕世界第一奢侈品集團LVHM的收購?后者慣用的鋪天蓋地廣告手法,必然造成成本上升并需要銷量增加來予以消化。手工無法滿足的量只能轉向機械化,從而傷害到品牌烙印性質的核心價值。”這個先例給Claudia的啟發就是:在人工、運營成本難以撼動的情況下,她甚至寧可放棄一部分利潤。
我問過Claudia:都說中國是精品業潛力巨大的新興市場,但你所要撒播的,卻是尚未經過本土考驗的文化種子,是入鄉隨俗求盡快站穩腳跟,還是堅持風格,不計一時一地的得失?畢竟,許多更大規模的高端百貨店都急于給自己貼上“身份認同”的標簽,這樣的做法并不鮮見。
但從“身份認同”到“文化認同”的障礙卻是驚險的一躍。鮮明的文化特性,雖短期內難以爭取到那部分“買鞋就是買標簽”的顧客,但長遠來看,這部分消費者本就游離于Claudia所希冀爭取的范疇之外。不是欲望的輕率挑動、亦非盲目取悅周遭,心智成熟的選鞋標準恰如為人處世一樣,意味著選一條少有人走的路,卻滿是目不暇接的好風景:誰說實現自我只能以世俗標準削足適履?從“合腳”到“可心”,有一條路徑叫做:成就初衷,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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