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裝設計師到導演，又到時裝設計師，今年夏天，Tom Ford 又開始設計唇膏。他對很多事情有興趣，唯獨討厭時尚界。重回老行當，只因為他“還有些話要說”。

  　Tom Ford比別人更明白，在人生的某個階段，低曝光率是一場和諧親密談話的先決條件。Ford如今在倫敦的總部辦公室陰暗得就像顆密封的胡桃——他桌上那盆白色繡球花是室內最兩眼的事物，因而幾乎可以折射出他的思緒。

　　等到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暗光，Ford那張精致的面容出現在眼前：胡子修剪得一絲不茍，身著度身訂制的深色西裝，內搭白得耀眼的襯衫，看起來活像一片裹了巧克力的薄荷糖。

　　他總是穿西裝。有時穿三件套，因為“西裝馬甲可以為男士起到女士胸衣的作用”，他說。有點太正式了，不是嗎？“每個在英國的男人都穿西裝。”他解釋道。

　　出生于美國德克薩斯州的Ford是一個英國愛好者，特別在被英國時裝獎提名為年度品牌之后，他更是到溫暖貼心、激動不已。

　　他在英國已經斷斷續續地了十年。上世紀90年代，他把Gucci的辦公室從佛羅倫薩搬到倫敦西區的Mayfair。現在，他把自己的新女裝系列扎根于前文提到的倫敦辦公室。當年他致力于把Gucci變成全球性的企業集團時，他首先招致麾下的是英國設計師——Stella McCartney 和Alexander McQueen。他支開Gucci的保護傘，給他們自立發展品牌的空間和機會。Burberry現今的創意總監Christopher Bailey則曾在他的團隊工作。在即將開始的本次倫敦時裝周上，Tom Ford的秀將成為亮點之一——規模小，但可以預見，肯定組織得盡善盡美。

　　美容大師

　　Tom Ford曾對外宣稱，半真人秀The Only Way is Essex是他今年在文化領域最驚喜的發現。大張旗鼓地接納高端和通俗藝術是典型的Ford式做法。在Gucci時，他讓頹廢的優雅重回時尚，但時不時地，他也激情四溢地將之顛覆。那時，他的做法是創新的代名詞，現在則因為被提及太多，已然成為老生常談。這種游走于高低之間的風格，在某種程度上解釋了他為什么把剛過去的這個夏天的大部分時間花在了對口紅的深刻思考上。

　　Tom Ford——一個公認的導演——難道除了推出自己的化妝品系列以外，他如今沒有更好的事情可做嗎？

　　“你沒注意到現在的姑娘要用掉多少化妝品嗎？因為化妝品比衣服便宜。我喜歡美妝產品。在Gucci那會兒，我長期跟化妝師一起工作，好為秀場上模特的妝容與衣服搭配出最好的效果。我從沒想過要試穿女人的鞋子，也許因為它們穿起來太疼了。我也從沒想過試穿女人的衣服。我也許是英格蘭唯一一個不想穿裙子的男人。但是說到化妝品，我對它可是認真的。”Ford自我剖析說。

　　就像每一個獲得過奧斯卡提名的電影人那樣，Ford也有很多美容竅門可供分享。他勸說Colin Firth減肥，督促他找個健身教練，還建議他更換裁縫（自然是換成他自己），Firth一一照辦。所以，當他主動提出要給我試用他的黃色縮小眼袋控油霜時，我實在是很想接受。但是，不，不是現在，因為我還有嚴肅的問題要問他呢。

　　重回時裝界

　　我仍然沒弄明白：比如，為什么他要重回曾經令他不堪忍受的時裝界？“在Gucci的最后一段時間里，我酗酒，完全喪失個人生活，脾氣很壞。”他說。但是，“我不是回歸這個系統。我不做秀。我不參與訪問。我不會把衣服套在每個明星的身上，以至于當客人走進店里時，他們已經把所有設計看厭，再也不想看到它們了。”

　　這有點道理。他不會像過去在米蘭和巴黎一樣大張旗鼓。最近，他更傾向于在倫敦的展示室里與經過精心篩選的雜志編輯進行一對一的訪談。但是他的衣服仍然會被拍攝、被評說。

　　一年前，Tom Ford女裝首次亮相，在Ford位于曼哈頓的店鋪公諸于世。盡管現場只邀請了寥寥幾個時裝記者、編輯和業界重要人物出席，這卻成為了當季最盛大的一場秀。部分原因在于，Tom Ford決定以這種方式對抗業界的現狀：缺乏個性，咄咄逼人，疏離冷漠；觀眾變成了評論人而非真正買和穿的顧客；全球范圍內網絡購物的盛行，導致時尚變得重潮流，輕體驗，對質量、質地和精巧工藝的體驗無從談起。這場秀是Ford的宣言，他希望能再次將興奮感、親密感、即時性以及趣味帶給高端時尚——那些在過去十年里被許多設計師丟棄的優秀品質。

　　2010年9月12日當晚，在曼迪遜大街的展示間，Ford只邀請了100個客人到場。他本人擔任司儀，只有攝影師Terry Richardson和Ford的團隊負責當晚的視覺記錄。Ford通過麥克風，逐一介紹每套出現在T臺上的衣服，穿著者除了模特，還有由設計師本人親自挑選和邀請的繆斯們：演員、藝術家、音樂家、社交名媛等——其中有Julianne Moore、Beyonc Knowles、Daphne Guinness、Lou Doillon、Lauren Hutton、Karen Elson、Marisa Berenson、Natalia Vodianova，以及Stella Tennant。盡管Ford拒絕了所有媒體預告以及紅毯亮相的機會，但顯然，他一以貫之的對女性形體的贊頌并沒有減弱分毫。他用絲綢的花邊、豹紋、麂皮和光面皮突出女性的形體美。

　　被請來看秀的觀眾是包括Anna Wintour在內的50位具有影響力的時裝編輯。也許，他畢竟無法完全離開他人的肯定過活。

　　“我曾試著退休，而且我確實有一段面臨精神崩潰的經歷。”Tom Ford說。

　　7年前，Tom Ford離開女裝界。不僅僅是辭任Gucci Group的創意總監，不再為Gucci和Yves Saint Laurent設計服裝那么簡單——而是徹底離開了這個他曾為之添磚加瓦的行業。他一手刷新了該行業對美、魅力、精致以及性感的認識，所以當他在2004年宣布自己即將轉行去做導演時，立刻引發了一場集體身份危機：誰來填補空缺？誰能隨機應變？更重要的是，誰能像他一樣既有設計天賦，又有商業頭腦，可以同時滿足顧客和股東的期待？

　　毫無疑問，在Ford缺席期間（比某些人預計的短，2007年，他推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男裝品牌），時尚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本人又何嘗不是如此？2009年，Ford的電影《A Single Man》問世。影片改編自Christopher Isherwood的小說。Ford用成熟的電影語言講述了一個苦楚、動人、糾結的故事，藉此由一個時尚領袖轉型成為電影新星。上個秋天，這個因為厭倦而離開的男人盛大回歸，回到了他曾經一手遮天的“領地”。

　　“如果只做電影，我會發瘋的。我的下一部電影已經準備就緒（他為這部電影寫了劇本，雖然他不肯透露更多內容），但即便立刻開拍，距離上映還有足足18個月要等。我喜歡時尚的快速。我喜歡做不同的事情，而且我認為，對時尚我還有些有用的話要說。”

　　老年女性救助者

　　他讓自己的公關Whitney試穿女裝系列的每一件單品。另一個試穿者是法國版《Vogue》前主編Carine Roitfeld（當然要等到她在場的時候）。“如果她們沒穿過，那這件衣服就不會投入生產。這與青春無關（Roitfeld已經50多歲了），美麗的百分之九十來自苗條與靈活——以及你的體態。”他說。

　　“你變老，你的顧客跟你一起變老。至少她們當中的一部分是的。有些人仍然四處搜尋購買特別流行的東西，那樣其實有點可笑。更多的人想要一些更與年齡相稱的服裝，但他們并不總能如愿。到了特定的年齡，你的腿部皮膚開始發生變化，而如果你想穿露背裝，那你就要特別注意背部肌膚。”

　　如果你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帶點年齡歧視的味道，那你真該去看看別的設計師是怎么評價老去的身體的。

　　Ford為中老年女性提供了一種近乎人道救援的幫助。“我的母親不喜歡我告訴別人，但事實是，她現在70多歲，比她的男朋友年長10歲。重點是，她很活躍，看上去很美。哪怕我們都被灌輸了年老很丟人這樣的觀念。這就是為什么我在為法國版《Vogue》拍攝的大片里，保留了那對正在親熱的老年情侶的皺紋。”

　　必須要在談話中談到性，不是嗎？當年那些Gucci和Yves Saint Laurent的大膽廣告曾讓人一度認為，只要有涉及情色的廣告出現，那多半是Ford出品。“至少，”他一邊露出無邪的笑容，一邊帶我走進他的辦公室內部——墻上掛著拍攝全裸男性的攝影作品，“我是個公平的‘物化主義者’”。

　　但是，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情色煽動家現金似乎有些收斂了。電影《A Single Man》里沒有出現性愛鏡頭。近年來，他對欲望的興趣逐漸變得大于情色。“我的世界觀變得更加圓滑。在Gucci時，我的工作更多的是創造一個形象，一只包，一雙鞋，一種發型。但是現在，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我只想做美麗的衣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