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廠一女工猝死 110天僅休3天
【中國鞋網-滾動快訊】 佛山48歲鞋廠女工猝死 110天僅休3天
7月20日,朝陽初升,48歲的楊勛昌走出洗手間,還沒來得及穿工作服,便癱倒在工廠宿舍的地板上。隨后,她被工友送往醫院。次日晚上7點48分,楊勛昌因腦出血死亡。
自1996年跟丈夫舒元祥第一次跨出重慶老家的大門,楊勛昌已離家15年了。在此期間,她只回過老家兩次。如今,15年在外漂泊的日子終于到頭,只是回家的方式讓人唏噓。
突然的死亡
凌晨下班喊累 早上倒地昏迷
楊勛昌死得突然,讓丈夫和女兒猝不及防。
7月20日早晨6點50分,舒元祥如往常一樣,已經來到老板的花圃,開始了一天的勞作。此時,電話鈴響,來電顯示是老婆楊勛昌。不過,電話那頭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火急火燎:“你老婆生病了,趕緊到廠里宿舍來。”
楊勛昌是南海平洲奕堅鞋廠一名老員工,平時住在工廠宿舍。舒元祥在順德陳村文海為一小老板打理花圃,住處離花圃僅500米。夫妻倆相隔約5 .5公里,圖省錢,舒元祥習慣于騎著那輛破單車往來。
這次,舒元祥選擇了坐摩的。一路疾馳,15分鐘后,他來到工廠。此時,楊勛昌已被送往南海第二人民醫院。舒元祥遂再次打摩的。趕到醫院時,楊勛昌已昏迷不醒,嘴角冒著白沫。
36小時的搶救,并未挽回她的命。7月21日晚7點48分,楊勛昌被宣告死亡,死因腦出血。
老婆的突然離去對舒元祥打擊不小。最初幾天,他說話語速遲緩,偶爾也會走神,念念不忘的是,老婆連句托付都沒留下。
楊勛昌的死亡同樣讓女兒舒小青難以接受。就在楊勛昌癱倒在地前四個半小時,母女倆還通了次電話。正是凌晨兩點多一點,得知媽媽剛下班,舒小青如往常般再次勸說,“要不就別做了,回老家吧。”楊勛昌的回答也一如往常,讓女兒不要擔心。
但是,工友彭女士卻聽到了楊勛昌的慨嘆。凌晨兩點下班時,兩人碰面,楊勛昌說,加班加到這么晚,感覺太累了。彭當時并未在意。在奕堅鞋廠,這樣的慨嘆如春日柳絮,到處紛飛。直到次日上班時聽說楊勛昌癱倒,彭女士才意識到她真的累了。
追憶的細節
110天僅休3天 腳腫得好厲害
楊勛昌的確累了。
從4月1日到7月20日,長達110天,她所在的南海奕堅鞋廠僅放假3天,清明、五一、端午各一天。4月,鞋廠訂單不算太多,工人們只需從早上七點半忙到晚上九、十點。進入5月,訂單飄紅,幾乎每天加班到凌晨一兩點,有時凌晨三四點,甚至通宵加班。
楊勛昌離世后,鞋廠經理梁均為曾承認,工廠的確加班到兩點,但“這是特殊情況”。對于梁弱化加班的說法,工人們顯然不同意。在他們眼中,今年加班并非最嚴重,去年旺季曾經3個月一天假不放。
5月初,舒元祥就不時聽到老婆哀嘆:“加班太多了,實在很累。”跟其他人一樣,當時舒元祥沒太在意。在他看來,鞋廠今年的加班比去年還稍微輕松點。
不過,他注意到了老婆的腳。楊勛昌在鞋廠為成型鞋擦鞋膠,需要站著工作。“她的腳腫得好厲害”,舒元祥用手指做了個擴伸的動作。那時,他只是覺得心疼,并沒看出兆頭來。后來的追憶中,舒元祥才意識到老婆48歲了,繁重的體力勞動,已吃不消了。
其實早在4年前,楊勛昌的命運曲線曾短暫駛離出奕堅鞋廠的軌道。2007年,舒小青的兒子出生,她回老家帶孫子。4個月后,又回到佛山。那時,在奕堅鞋廠工作了11年的她,早已厭倦了繁重的加班。經老鄉介紹,她來到丈夫住處附近的一家小鞋廠“她剛過去就按老員工算,待遇跟奕堅鞋廠差不多。”舒元祥說道。
但沒干幾天,楊勛昌就決定重回奕堅鞋廠。據舒元祥回憶,當時楊勛昌在小鞋廠很不適應,雖然工作時間比奕堅略短,但由于人少,一人要做多個工序,這讓習慣了大廠流水線生產的楊勛昌覺得太麻煩了,寧愿再回奕堅,做繁重卻簡單的擦鞋膠工作。
無奈的堅守
鞋廠打工12年 從沒換過工作
楊勛昌的死,像一顆石頭,投進了奕堅鞋廠平靜的湖面。眾多工人感慨不已,尤其是四五十歲的。
43歲的林起芳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身體,有時會想到楊勛昌,很驚恐,擔心自己像她那樣。以前,她丈夫和妹夫都勸過她,換個輕松點的工作。對此,林起芳并未深刻地考慮過,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很快給出自己的答案。“年齡大、沒技術,擔心去其他廠做不了”,林起芳說著自己的擔憂。不過她坦承,對于換廠,此前的回答有逃避的成分。
逃避或許源于不自信,從她闖入佛山這座城市就開始了。林起芳記得,1999年她初到奕堅鞋廠,在針車上做穿線,卻發現自己手腳協調性不好,總配合不起來。來回巡視的班組長讓她感覺如芒刺在背,她內心恐慌,急得冒汗,手腳發抖。
為此,林起芳多次受到班組長的責罵,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你是豬腦袋啊,那么笨,明天不要來了。”直到12年后,她仍對這句責罵難以忘懷。當時一下班,林起芳就跟同廠的妹妹林超容說,干不了,要回老家。最后在妹妹的鼓勵和“威脅”下,她才重新鼓起勇氣。隨后,她被調去做鞋底,最終站穩了腳跟。
從那時起,林起芳就認為,一個在農村一直養豬、種田的婦人,所能做的也就如此。1999年離開四川老家后,她就一直在奕堅鞋廠工作,12年未曾挪過窩。
同樣外出打工十多年幾乎沒換過工的,還有舒元祥。自1996年來佛山后,他只做過2個月的建筑工,此后一直在陳村幫一個小老板養花。
當然,也有人試圖去改變。林超容便是其中之一。她1996年來佛山打工,疲于奕堅鞋廠的加班,又與一工友有隙,6年后她跳到了平洲五斗橋處一家小鞋廠。雖說工資漲了幾百,但同樣很累。“那邊是計件工資,整天很緊張,還不如在奕堅。”一年后,母親大病,她趁此回老家照顧。
兩年后,母親過世,林超容再次離開老家。這次,她在老鄉的介紹下,前往越南打工,不過仍是做鞋。雖然工資是佛山的兩倍,但語言不通、生活不適應,最終她又重回奕堅鞋廠。
此后,林超容還在平洲林岳一家鞋廠做過,后來還是回歸奕堅鞋廠。“鞋廠都很繁忙,都差不多。”林超容說,“我只會做鞋,其他都不會,甚至沒想過去做其它行業。”最終,她努力停留在奕堅鞋廠班長的職務上。
離家的緣由
家有老小壓力大 唯一目的是掙錢
有時候,林春梅會對姨媽林起芳和母親林超容在奕堅鞋廠漫長的歲月感到驚奇。加班特別多,工作環境較差,兩人竟都呆了十年以上。
林春梅的驚奇源自她對奕堅鞋廠的切身感受。兩年前,剛高中畢業的她被媽媽帶進奕堅鞋廠,開始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林春梅當時進的是品質管理科,鞋子出廠時,校驗每箱鞋碼是否準確,然后往鞋里塞進紙團。剛一進廠,她的工資級別就比母親和姨媽高一個級別,而工作內容相比較卻輕松了許多。“我姨媽在鞋廠里打鞋油,整個手都是黑的,洗都洗不掉,我接受不了。”
但進廠不足一月,林春梅就厭倦了。“加班太晚,身體受不了。而且學不到東西,沒有出路。”3個月后,她第一次向母親提出要辭工,被勸阻。隨后,林春梅又堅持了一年,最終辭了工。她辭工當月,所在部門十幾人中,就走了五六個年輕人。
不過,更多時候,林春梅對母親和姨媽抱著理解的心情。“她們出來時都30歲了,上有老,下有小,經濟壓力很大。”此話正切中母親和姨媽的心窩。從未離開過奕堅的林起芳談起外出打工的唯一目的,就四個字:出來找錢。
舒小青曾勸母親重新找份輕松活,楊勛昌也去找過,找了一圈,發現能進的也只能是鞋廠。“她們什么都不會,年齡又大,沒有哪個廠愿意要他們。”舒小青對父母一輩的評價是:“他們想法太少,我們想法太多。”她說,現在工廠老板就喜歡父親這樣的人,只是踏踏實實干活賺錢,其他什么都不想。舒元祥聽到此話,微微一笑。他對換工作沒多少興趣,甚至在聽到提高勞動技能這個詞時,略微皺了一下眉頭。
回家的苦惱
被城市“寵壞”了 走山路腳都疼
楊勛昌的死亡賠付問題已談妥。收拾完老婆遺物,舒元祥就和女兒踏上回家的路。
一個多月前,舒元祥同樣踏上了回家的路。只是,6月那次回家,讓他清楚地意識到,生活已發生了一些改變。
6月15日,外出打工15年的舒元祥第3次回到重慶蔡家鎮,獨自一人。多年未回家,該走的親戚都得走一圈,其中岳母是最重要的親人之一。
舒元祥去岳母家,一路走得著實辛苦。兩家雖在同一個鎮,卻得輾轉多次。早上9點出發,他要先走2-3公里山路,分別花4元錢轉兩趟汽車,再步行約1小時,爬過陡峭山路,12點才到岳母家。這一趟路途,讓舒元祥覺得特別麻煩,走路走得腳也很疼。他不由得將自己跟八旬老父親做比較,說父親現在走十幾公里山路都不會腳疼。
舒元祥將自己腳疼歸因于習慣了佛山的舒適生活。“在佛山不常走路,出門就坐公交。”即使去幾百米外的菜市場,他也會騎上自行車。
林起芳也發現自己不太習慣老家的生活了。“就簡單一個事兒,在家洗澡,還得燒柴禾或者蜂窩煤來燒熱水。”更大的問題是,她覺得自己很難閑下來了。“廠里雖然很累,但是每天上班都有很多老鄉在一起,聊聊天,時間其實過得挺快。”
可一回到家,日子會變得很無聊,不知該去哪該干啥。林起芳記得上次回老家,家中只有老媽,哥嫂每天出去做工,白天基本不在家。“現在回家想找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
“現在不回家時又想家,真正回到家又閑得發慌,好難過。”林起芳嘆著氣說。2008年,她被查出患有黃疸肝炎。丈夫趁此讓她回老家,但被她拒絕了。至于何時回老家,她也說不清,“先干著吧,哪一天不想干了,哪一天就回老家。”
命運的輪回
帶骨灰回老家 還會再回佛山
在順德陳村的屋子里,女兒舒小青勸舒元祥,“媽媽不在了,你還是回重慶老家來吧,這樣我也能照顧上你。”
可是,舒元祥有所顧慮。他覺得自己再也拾不起鋤頭了,年齡太大,在重慶也找不到合適的廠。“她負擔也很重,我還是呆在佛山繼續養花吧。”舒元祥心里盤算著。
上周末,舒元祥已帶著老婆楊勛昌的骨灰回到老家。按照他的計劃,回老家把老婆安葬好,最多一兩個月,他還會再回佛山。
5月初,就常聽老婆說加班太多了,實在很累。當時沒太在意,不過我注意到了她的腳,腫得好厲害。后來才意識到,她48歲了,繁重的體力勞動,已吃不消了。———舒元祥說
有時會想到楊勛昌,很驚恐,擔心自己像她那樣。年齡大,沒技術,我擔心去其他廠做不了。不回家時想家,回到家又閑得慌,好難過。先干著吧。———林起芳說
我曾勸母親重新找份輕松活,她們什么都不會,年齡又大,沒有哪個廠愿意要他們。老板就喜歡父親這樣的人,只是干活賺錢,其他都不想。他們想法太少,我們想法太多。———舒小青說
她們出來時都30歲了,上有老,下有小,經濟壓力很大。姨媽在鞋廠打鞋油,整個手黑的,洗都洗不掉,我接受不了。加班太晚,身體受不了。而且學不到東西,沒有出路。———林春梅說
專家說法
佛山約30萬農民工正走向職業的末期
據佛山就業服務中心統計,今年第二季度,全市農民工人數達到150萬。據資深農民工研究專家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院教授吳理財估算,當前老一代農民工(通常指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初外出打工的人,目前年齡多在40歲以上,主要是50后、60后)約占整個農民工群體中的20%,各地因產業結構不同,比例略有上下浮動。由此推算,佛山老一代農民工的人數約在30萬左右。
華中師范大學吳理財教授指出,老一代農民工的流動性并不低,但大多是水平流動,垂直流動很少,流動也大都徘徊在“重型活”范圍內。而進廠的老一代農民工,流動性較低,尤其是女工。
據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朱力教授介紹,目前,老一代農民工已進入中老年,正走向職業的末期。他們學歷低、學習能力較差,多分布在建筑、低端制造業、環衛等行業,行業特點主要表現在苦、臟、累、差、險。老一代農民工的流動并不低,主要是水平流動,流動的風向標主要是經濟待遇。
目前,老一代農民工在勞動技能提升方面面臨困境。主觀上,他們對外出打工的期望值不高,打工目的純粹是為賺錢。在自我認知上,他們也自視為一個農村人。即使目前國家在加強對農民工的培訓,但對于老一代而言,他們知識水平低,學習能力差,已走到了職業的末期,缺少參加培訓的動力,同時培訓還會耽誤做工,進而影響收入。
目前,已有部分老一代農民工結束了多年打工生涯,回到農村。在城市生活多年,他們在公共道德、個人觀念、生活習慣等方面逐漸跟城市趨同,身上已打上了較為深刻的城市烙印。客觀上,他們是將城市文化傳播到農村的載體,但同時又成為夾在農村文化和城市文化之間的“邊際人”,回到老家都不可避免會經歷一段時期的“文化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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