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單“突增”溫州鞋服企業又“工荒”
中國鞋網8月22日訊 8月19日,溫州市勞動保障局職介中心的大廳里,上千個用工信息在大屏幕上翻滾,而聘者寥寥。
溫州市新村23號職介所,一家中型服裝廠的老板從早上8點開始“守工”。她這天的任務是招兩個普工,開出的條件是工資1300元/月并包食宿,這比兩個月前的水平提高了100元。她將車停在職介所門口,準備一有人應聘就直接拉走。
苦等到下午4︰30,崗位居然還是無人問津。一無所獲的她只好獨自開車回家。
“最近不少企業主直接來此‘守工’,大部分結果都是這樣。”職介所經紀人余曉燕告訴記者,8月1日到19日,該所發布了891個招工信息,比去年同期多420個;而介紹求職人數只有450人,同比減少了100人。
僅此19天,該職介所的招工需求幾乎相當于求職人數的一倍。
“用工荒”正在席卷這座鞋服制造之都——去年年底,10萬農民工陸續離開陷入危機的溫州重尋生計;誰都沒有預料到,目前這里的企業正面臨近10萬個用工缺口。
溫州缺工10萬
“你們要平車車工?現在工資市面價格都漲到1500了,你們的開價很難招。”余曉燕在電話中告訴某服裝企業的人事部經理。
余的桌頭擺著一摞一摞的招工單,其中服裝企業的熟練普工開價都在1300元以上。“現在不僅車工這樣的技術工種缺人,連剪線頭、整理打包的普工都缺。”她告訴記者。
記者走訪溫州市多家職介所,其經紀人均對記者表示,今年7月以來,企業的招工需求突然增多,而讓大家措手不及的是,求職人數卻同比下降。
求援急電紛紛從溫州企業和政府部門發往中西部勞動力大省。
溫州勞動力主要來源于江西、安徽,以及四川、湖北、湖南等地。但為了盡最大努力“要人”,溫州市勞動保障局職介中心負責人王甌翔的電話甚至還打到了青海、廣西、貴州等這些邊遠省份的勞務部門。
“現在他們那邊的富余勞動力資源并不多。年后想出門的都出去了。”王甌翔告訴記者。
記者從溫州市勞動保障部門獲得的數據顯示,今年1-7月,溫州市勞務市場求職登記人數為132131人,但用人單位招聘人數為188062人,用工缺口粗算為55931個;但如果以介紹成功人數94196作被減數,則用工供需差接近10萬。
在王甌翔的印象中,這樣規模的“用工荒”只在非典后期出現過。不過不同的是,當時缺工多是重新開張的餐館、酒店等服務業機構;而當下,鞋服、五金等制造業成了“嗷嗷待哺”的缺工大戶。
數十個工種都遭遇不同程度的人力緊缺。其中缺口最大的5個工種是:普工、服務員、學徒工、平車車工和注塑工。普工和平車車工都是紡織鞋服行業的常用工種,它們的缺口分別達到22326個、2883個。
“現在企業缺的大都是熟練普工。”在某公司任人力資源總監的劉清旺告訴記者,在訂單臨時增多的情況下,出于客戶交貨時間的限制,企業不可能花時間去培養生人。
“目前我們公司的用工缺口,大概還有100至120人左右。”浙江萊麗斯鞋業有限公司人事部經理潘湘榕告訴記者。由于最近公司收到的下半年訂單猛增,7月份老板決定新上馬兩條生產線,加上原有生產線補工,形成了200多人的用工需求。
對于鞋服等行業來說,一條生產線通常需要50到100名工人,如果人手不足,就會形成產能浪費。因此對于潘湘榕們來說,招工的壓力異乎尋常地大。
金融危機之前的去年7月,溫州市勞動保障局職介中心登記的用人單位是4199家,而今年不降反升,7月份登記招工用人單位竟有4286家。同時,相對今年一季度,招聘工種和需求總數分別達到1328種、113979人,亦分別增加了292種、22771人。
“目前的情況明顯具有‘反季節’特征。”王甌翔說,春節之后的2、3月份是就業市場的旺季,而眼下這個時節,企業一般都是補員式招工,不會這樣大規模的批量招聘。
訂單“突增”的矛盾
溫州反季節的招聘熱和“用工荒”,由企業訂單“突增”而起。
溫州騰旭服飾有限公司董事長徐云旭告訴記者,該公司今年以來員工不降反增,中層技術員工增加了20%,而員工平均薪酬亦上升10-20%。
“我們接到的客戶訂單仍然實現了20%的增長。”徐云旭表示。騰旭公司接到的訂單中,70%來自外貿。
8月20日溫州海關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今年7月份,溫州外貿進出口總額達13.4億美元,同比減少8.1%,但環比增加10.1%。與此同時,進口率先“轉正”,同比增長12.6%。
其中,出口服裝及衣著附件達1.7億美元,同比增長10%,這是今年以來的單月最大增幅。今年上半年,服裝是溫州“七十七行”中唯一保持正增長的行業。
溫州服裝商會秘書長張瓊瑤告訴記者,去年年底,訂單急劇下滑,不少企業關掉了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二的生產線。
“不像港資、臺資占主體的珠三角,浙江溫臺地區大部分都是本地民營企業,自己的地自己的廠房,不存在撤資的情況,因而減產停產的多、真正關門倒閉的少。”張瓊瑤表示。
為應對危機,商會組織企業三赴香港參加國際時裝展會,直接和國際采購商和貿易商接觸,部分改變了原先溫企過度依賴“僑貿”的情況。“新的客戶渠道得以建立,這使得今年下半年訂單的增加幅度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張瓊瑤表示。
外貿訂單量大約占溫州服裝行業的四分之一,大部分的“突增”訂單還與內貿息息相關。記者從溫州服裝商會了解到,相對于服裝外貿訂單的恢復性增長,上半年溫州主要內銷品牌保持了30%以上的增長。率先采用“虛擬經營”模式的森馬集團,其高峰月份銷量增長甚至達到50%。
訂單回升,對久盼雨露的企業來說無疑是好事,但溫州地區企業的人事部經理們卻是另外一番感受。
一位中型企業的人事部經理告訴記者,往年企業會在年初多招進四五十人,作為全年的人力儲備,但今年年初企業效益滑入低谷,管理層不知道什么時候危機會結束,因此根本沒有做人力儲備。現在訂單回升,讓企業措手不及。
“危機期間生意不好做,現在客戶紛紛要求縮短交貨時間,使得我們缺工境況雪上加霜。”這名人事部經理對記者表示,目前企業大約缺工40名。除了設攤、進介紹所、去招聘會、貼廣告等傳統渠道進行招工外,公司還派出招工專員,在外地“蹲點招聘”。
而不少公司為了滿足用工需求,已“全員皆兵”。人力資源總監劉清旺告訴記者,出于招工難,公司探索通過給管理人員下發引薦指標的方式進行招工,即每個中層以上的管理人員有3個招工引薦的指標,指標的完成情況則同全年獎金、評選等息息相關。此外,公司人力資源部門緊急給部分員工進行招聘培訓,再把員工派回家鄉直接招工。
“我們決定連續三個月,對新員工發放每個月450元的補貼;而對成功薦人的老員工,也會給予獎勵。”劉清旺表示。
危機后遺癥:
農民工回流得過頭了?
迅猛增加的企業訂單和招工需求,與昨日危機恍若隔世。不過,這只是表象。
來自江西贛州的小潘第一次來到溫州市勞務中心,不太費力就找到了一份服裝廠的燙工工作,工資每月1500元。
“去年10月工廠減產,我們熬了一個月也沒找到工作,很多同鄉迫于無奈只能回家。”小潘說。金融危機使得他們下了一個重要而痛苦的決定。
危機發生時,沿海大部分中小企業為規避因經濟危機所帶的影響而減薪壓崗,可以說是“不計后果”。今年2月份,溫州市外來勞動力登記流動人口為327萬,比去年統計少了10萬人——這部分大致等于危機后農民工回流的大約人數,人口降幅為3.2%。
根據記者掌握的數據,今年1月份春節后,溫州出現過一輪招工高峰期,市職介中心的求職登記數在2月份超過3.4萬,但當時的用工需求并未回暖。“很多人一個來月找不到工作,就又回去了,這些人重返城市的可能性很小。”王甌翔告訴記者。
隨著農民工逐漸“二次返鄉”,求職人數在4月份進入低谷——但正是在這個時候,用工需求和招工單位數止降反升,勞動力市場供需出現反轉。7月份,招工單位數一舉突破去年同期數值,供需矛盾加劇。
因此,目前出現的供需矛盾,可以說仍然是金融危機的“后遺癥”。在記者采訪過的若干企業,盡管目前訂單出現相對前幾個月的“突增”,但仍然屬于危機后期的恢復性增長。
比如,溫州騰旭服飾有限公司董事長徐云旭告訴記者,相比今年以來20%的增量,公司前幾年一直是100%。溫嶺市一家鞋革制造商負責人也向記者表示,盡管訂單二季度以后迅猛增加,但仍然沒有達到危機前的水平。
在這樣的情況下,用工需求亦屬于從低點開始的恢復性增長,而這與受危機影響而快速萎縮的勞動力供給形成反差。
一葉知秋。記者了解到,目前缺工情況已不止溫州一地,浙江中南部、甚至珠三角的企業和就業服務部門也有同感。
重慶市涪陵區就業服務管理局的一名人士表示,在當前國家出臺的一系列惠農和就業扶持政策下,赴沿海地區外出打工已經不再具有明顯優勢。
來自四川的一位車工工人告訴記者,在家鄉“打小工”,有點技術的可以掙個百八十元,而且當地消費遠低于溫州等沿海城市,“在那邊掙700相當于在這邊賺1200。”促使他再一次來到溫州的理由是:今年雨季多,在老家打小工有一茬沒一茬。
“現在溫州有些企業缺工,但訂單又舍不得丟,結果崗上的工人被壓得很厲害。”他對記者表示,自己和工友們“兩班倒”,每天至少要工作12個小時,太累了。
與企業關注眼下的招工情況不同,政府有關部門開始對正日益萎縮的勞動力后續資源憂心忡忡。溫州市勞動保障局的一份調研材料顯示,隨著計劃生育和人口老齡化的趨勢,勞動力的總供給能力正在下降;同時,農村對教育的重視使得潛在富余勞動力的素質提升。
“現在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去打普工,而更傾向于專業技術和管理經營類崗位。”王甌翔表示,但溫州傳統上仍是以普工為主的勞動密集型企業,比如服裝、鞋革、五金、打火機等,這將是長久的供需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