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7歲開始，牛奶奶便開始包腳(裹腳)。“是我奶奶給我包的腳，我們這個家族就我一個女人，我媽媽也不當家，她雖然不愿意讓我遭這個罪，卻也沒辦法。”

　　牛奶奶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縫抹布 右上角:牛奶奶嚴重變形的小腳

　　眼前的這位滿頭銀發的老人家，親切慈祥，黝黑的臉龐縱橫的皺紋內，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歲月故事。得知記者來看望她，并希望能親眼目睹一下她的小腳，這位92歲的老奶奶并沒有覺得尷尬，而是爽快地將襪子脫下，見到記者吃驚的眼神，她哈哈大笑地說：“這丑不丑死了，就像個殘疾人。你們第一次見到吧？開眼界吧？” 

　　昨日下午，記者來到旅順白云山附近的一處民居，與屬大龍的牛桂芝面對面，聽這位見證了近一個世紀的世事變遷的老人家，講述其作為大連最后的小腳老太，那“三寸金蓮”給她帶來的諸多不便。

　　大石頭壓腳血水滲透裹腳布

　　牛奶奶的小腳，只有記者手掌一般大，腳背處特別高，從上只能看到一個大腳趾，其他四個腳趾和腳部肌肉，全部被窩到腳心處，由于需要承受整個身體的重量，腳后跟顯得尤其粗壯。雙腳的整體形狀很像一對月牙。

　　從7歲開始，牛奶奶便開始包腳(裹腳)。“是我奶奶給我包的腳，我們這個家族就我一個女人，我媽媽也不當家，她雖然不愿意讓我遭這個罪，卻也沒辦法。那個時候，腳趾窩向腳心，然后用一條五尺長的包腳布緊緊地纏住，腳趾生生被折斷了，血水浸滿厚厚的包腳布，散發出惡心的臭味。”開始的幾天，人只能坐著，根本不能站立起來。雖然鉆心的疼，卻不能讓腳有一絲松懈和一點生長的空間。為了保持不變形，牛奶奶的奶奶就搬了一塊大石頭，壓在她正在流血的腳上。“那個疼啊，疼得都想把腳剁了。我還聽別人說，有人為了將自己女兒的腳纏小，把碗摔爛，用碗碴子把腳劃破，說這樣腳就不脹，裹腳快，當時有‘不爛不小，越爛越好’的說法。”

　　恨自己小時候沒勇氣反抗

　　一段時間以后，牛奶奶便開始下地走路干活了，只能用腳后跟著地，搖搖曳曳地走，卻也不耽誤她紡線、做飯、洗衣、做農活。14歲那年，她從山東老家來到了大連旅順，經過7年的摧殘，她的腳已經成形，不再需要裹腳布了，可腳疼卻跟了她一輩子。現在只要用力不對，腳還是會鉆心的疼。

　　牛奶奶一直恨自己，沒有鄰居家姐姐的勇氣。“那個大姐堅決不包腳，為了這事跟她奶奶鬧翻了，并離家出走。直到五年后，她奶奶去世時，她才回了家。”牛奶奶說，山東老家的那個村，只有3個女人裹了腳，其中就有她一個。“其他的姐妹，因為有雙大腳，都跟著毛主席干革命去了，現在聽說還有人活著，在軍隊里當干部。”

　　“小腳”十分要強

　　18歲那年，她出嫁了。“到了婆家，我就更累，要伺候一家老老小小十幾口。男人們在山上干活，我每天都要做飯，然后爬山給地里的男人們送去，有時走著走著，就看到有血水從鞋里流出來，可我卻從來沒有耽誤過一頓飯。”從牛奶奶的言談中，記者感覺到了她是個非常要強的人。

　　七八十歲能爬樹能上房

　　牛奶奶的兒媳婦告訴記者，除了耳朵有點背外，牛奶奶的身體一直很硬朗，頭腦也不糊涂，性格也特別好，周圍的鄰居都很喜歡她。“我婆婆從來沒得過什么病，平時連感冒都很少，從來不吃藥。70多歲時，她曾手腳麻利地爬上門前最高的一棵樹，讓那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目瞪口呆。”

　　“對，我能爬樹，現在你讓我爬，我也能爬上去，不過可能就爬不了那么高的樹了。”牛奶奶笑嘻嘻地說。

　　“前幾年，我家房頂出了點問題，大家正想辦法時，一轉眼不見了老太太，突然從房頂上傳來了一個聲音，大家這時才看到，這個80多歲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上房頂去了。她在那兒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卻給嚇了個半死，真是弄不明白，她這么大歲數了，究竟是哪來的力氣，憑借一雙小腳爬上屋頂去的。”牛奶奶的兒媳婦說。

　　最愛縫抹布渴望有雙合腳鞋

　　牛奶奶說自己是個有福之人，屬大龍的她，今年92歲了，四世同堂。目前和唯一的兒子一起生活，兒子和兒媳都很孝順。縫抹布是她生活的最大愛好，用一根針一團線，將一塊塊的破布縫在一起，既吸水又耐用。“我們不讓她縫，她就是不肯，后來我們也就不強求她了，可能縫抹布是她晚年生活的精神寄托吧。只要她高興，我們做晚輩的沒別的，就是支持。”牛奶奶的兒媳說。

　　牛奶奶從13歲便開始自己給自己做鞋穿，可年齡大了，她也納不動鞋底了。三十年前，還有人賣那種小腳鞋，可后來就再也買不到了。“為了能給我婆婆買雙合腳的鞋，我幾乎跑遍了所有的商場和鞋店，可他們都不賣小腳鞋，有些特殊尺碼的鞋，她老人家隆得老高的腳背又伸不進去。沒辦法，我只能給她買小孩的鞋，可由于她腳后跟太粗了，一雙新鞋，沒幾天工夫，鞋幫就被踩爛了。所以大多情況下，我婆婆一年四季只能穿拖鞋，冬天穿大旅游鞋或大棉拖鞋，夏天就穿普通的拖鞋。”她的兒媳婦說。

　　因為沒一雙合腳的鞋，原來好動的牛奶奶只能坐在家門前，經常望著遠處的高山喃喃自語，大家知道，牛奶奶是想去爬山了。昨日下午，當記者結束采訪起身告辭時，牛奶奶非說要親自送記者到街口，記者留意到，最小碼的拖鞋，都顯得有些肥大，為了能讓鞋不在行走時脫落，她只能橫著小腳走路。

　　到了街口，她一下子坐在了街邊的石塊上，笑著對記者揮手：“姑娘，你一定要再來看我啊，我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