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牛到底是家什么公司?
無疑,蒙牛正因為其6年異乎尋常的增長而被視之為“傳奇”。
“傳奇”
這個“傳奇”也正在被越來越納入標準的公司體系,以越來越標準的商學院語言,來分析和描述它的異常驚人的“成功”,或者相反,準備宣布它的失敗。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如何在相當短的時間崛起,成為領先公司,這在已知的商業史和企業史上,前赴后繼,沒有什么孤例,這很符合商業史上沉淀的成功法則。這樣的道理即使在中國式的環境中,也絕非高深莫測,而且相當樸素,《21世紀商業評論》正在還原蒙牛最初的選擇,這幾乎定義了它目前的成功,在此就不再贅述。但蒙牛正在進入一個“標準照”的公司世界,即使它正在被作為行業的“領導者”被期待或要求。
我可以想象那些“標準照”,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蒙牛”,它的一舉一動也越來越“標準化”了,越來越“普通化”了。或許這也是蒙牛所出生的那個北方城市,認為很高興的事情,值得慶幸。
但我明白這不是完全真實的蒙牛。或許這與我剛好出生在離蒙牛不遠的地方有關。
可以這樣說,蒙牛被視為“傳奇”,本身來自一種巨大的認知反差。它所出生的內蒙,完全出乎主流所熟知的公司世界,不要說排在第一位的歐美,或者其后的日韓,就是在中國連珠三角和長三角也算不上。不能不說,蒙牛自覺不自覺地獲得了這種反差的商業效果。
西部故事:一個公司的源流
即使這一案例,足以說明商業精神和公司方法可以擴散到我們難以想象的地方,無遠弗界。
但蒙牛首先真的是以一個混合著北方泥土、草葉、奶香,甚至牛糞味的西部故事開始。
一個公司的源流,與其發源地息息相關。而蒙牛是在呼和浩特出生的。
這個藏在大青山腳下的城市,是北方游牧世界與中原農耕世界千年以來沖突、交匯的歷史最后雜交的城市。最終它的存在夾雜了歷史的、傳統的對權勢和財富、榮譽的定義和在正史中難以體味的世俗,在經過逃難求生的山西人和發財致富的晉商的參與之后,演變成一個追求世俗利益成功的世界,那種生氣勃勃的草根性,與生俱來。
我曾看到過這個地區那種追求財富的狂熱、淘金浪潮、羊毛羊絨的熱潮與蒙古邊貿的熱潮,直到90年代來自呼和浩特的保健品營銷大軍出現在全國的市場上。
但創辦一家牛奶公司,追求財富,如何成為公司的教義?這一罐牛奶到底有何意義?
很難想象這樣的牛奶公司,會在其他地方誕生?
蒙牛的興起,完全展現了歷史上從邊疆、邊緣到中心的那些經驗。那種邊緣對于中心的沖擊方式,那種速度,顛覆,抗擊已經太成熟化的帝國的規模……蒙牛因其出生地,天然繼承了內蒙草原的歷史地理的遺產。這種牛奶的意義,對于中心城市的消費者不言自明。這種文化和心里的認定根深蒂固。盡管,農耕已經改造了內蒙,稱之為“漢”的人已經絕對多數。
在這之前,內蒙長期以一個遙遠的北方邊疆,在中國主流的經濟發展潮流之外而不被重視。而在以“漢”為主體的歷史中,內蒙更是邊緣。內蒙長期扮演一個浪漫而略帶憂傷的北方草原的角色:游牧民族的搖籃,改寫歷史的武功,馬頭琴的憂傷,長調,藍藍的天上白云飄,草原上面成群的牛羊……很不幸,主流世界對于這里所能重視的,只是它的資源。盡管國家主導的工業化在富有礦藏的草原,留下一批鋼鐵、煤炭、電力的巨大國有企業,但這依舊沒有能改變什么。真正的公司精神和職業世界,根子不在那里。
但在一個以珠三角和長三角帶動的高速繁榮的城市化市場中,邊疆草原的牛奶獲得了巨大的商業價值。
而蒙牛實際的母體伊利以及蒙牛的出現,使北方草原的歷史第一次通過一滴滴牛奶,演變為大企業崛起的現代商業圖景,它的自然屬性、文化屬性和商業屬性第一次成功結合。蒙牛是在此道路上獲得方法,并興起。
這種道路,就像騰格爾將蒙古長調與現代樂隊結合。日趨無限擴張的城市世界,因為主流文化的空虛,饑渴式的需求帶有了根性的“音樂”。經過現代流水線生產和包裝的騰格爾音樂磁帶,就像來自草原的牛奶。
“教堂”與市場的距離
無疑,蒙牛會在其解決公司贏利方式的道路上,越來越“標準化”,會像一個我們所熟知的企業世界那樣,最終在利潤的指揮棒下活著或宣稱偉大。我無意去論證其基業是否長青。我只是在這個時刻,追問一句:這一罐牛奶到底有何意義?牛奶為何并如何成為一家公司的教義?這到底是一家什么公司?
它可能最終與草原無關,就像我們一開始設身處地,就明白“草原概念”,其實就是郊區養殖業。而為了“利潤”,出現的“集約化”的羊牛小區,那些嚼著來自澳大利亞的苜蓿草料,而在房屋式的空間里,大腹便便的奶牛,已經與遙遠的城市中消費者想象的北方草原無關,就是活著的工業生物,只是在“動物工廠”中,只為產奶存在。正在失去它的自然性和文化地理屬性。正如在為麥當勞和肯德基的雞塊而存在的工業化雞一樣。
蒙牛無疑在“去區域化”的進程中,也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一個資本主義的冷冰冰的金錢和計算的世界。無論它是包裝成在香港主板,還是美國華爾街上市。它的“標準照”可能很合格了。
我在2001年有一次被牛根生打動過。他在深圳一家賓館里,兩眼放光,大談通過做大乳業,呼和浩特地區(在他看來可以擴展很遠)如何既能共同致富,又能恢復草原生態。
牛根生很像是一個牛奶公司的福音布道者。而沒有人想到實際“教堂”與市場的距離那么近!于是蒙牛異乎尋常的崛起。
2004年在和林格爾縣蒙牛高層近千平方米的豪華別墅前,我意識到要思考公司與權勢。無疑,在北方一直習慣于政治權勢的地方,財富已經建立了權勢,公司也建立了權勢。但企業的邊界正在來臨。這正如伊利的鄭俊懷,在老娘的土炕上,獲得安寧后,后來沉沒于包頭的監獄。原來,“教堂”與監獄距離也很近。
所以,在探討蒙牛的下一步如何時,我只能再追問,這到底是一家什么公司?而蒙牛并不在荒原中,它是要理解和追尋它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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